高瑞泉教授“中国观念史研究方法谈”

来源：“浙江大学马一浮书院”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六年岁次乙巳十月二十日壬子

          耶稣2025年12月9日

12月7日下午，华东师范大学终身教授高瑞泉莅临马一浮书院，带来“中国观念史研究方法谈”专题讲座，书院讲席教授曁哲学学院教授、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吴根友出席讲座并与谈，马一浮书院特聘教授傅杰出席讲座，讲座由哲学学院“百人计划”研究员江佳凤主持。

高瑞泉教授师从冯契先生，长期从事中国哲学史及近现代思想史研究。曾兼任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主任、人文学院院长、人文社科学院院长，华东师范大学学报主编。现为国际儒联顾问、ECNU Review主编、华东师范大学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研究员。著有《天命的没落：中国近代唯意志论思潮研究》《中国现代精神传统：中国现代性的观念谱系》《从历史中发现价值》《平等观念史论略》《动力与秩序：中国哲学的现代追寻与转向（1895—1995）》。主编《中国近代社会思潮》《中国思潮评论》等。

讲座伊始，高瑞泉教授从“观念”一词入手，借由“中国哲学合法性”问题，阐述了“中国观念史研究”之内涵与意义。他指出，“观念”原本就是一个古代汉语的术语，有两千多年的语用史。从汉代佛教高僧翻译佛经过程中，以“观”和“念”这两个蕴含哲理的“字”组合成二字词“观念”表达宗教修持的实践和学问。现代哲学教育中，哲学通史教材的学习虽然使人可以短时间内了解中国哲学的一般知识，但同时也遮蔽或打断了某些具有哲学意味的观念的成长性。通过观念史研究，可以彰显那些未能得到独立研究的“观念”，并从中发掘具有普遍性的意义，从而开出哲学史的新面相。

高瑞泉教授认为，观念史的研究有两条进路，一是化理论为方法，二是从做法到方法，并由此形成理论和实践交互作用的路径。研究观念史要经过严密的哲学训练，须具备基本的哲学理论准备。虽然研究者必然会有某种哲学成见，但仍可先将成见悬置起来，诚恳地开展研究并达成共识。虽然自觉的观念史研究带有某种前沿性，但其归根到底是“中观”哲学研究而非哲学前沿研究。观念史研究还具有深入的反思性特征，因为“哲学是深密的学问”（此处的“深”和“密”都作动词用）。他进一步阐述了观念史研究的要求，虽然研究对象是“过去的观念”，但是触发研究兴趣的是它们和“现在的我们”以及我“现在的观念”之间的关系。因此，观念史研究要求真，其与“假”相对的是“真确”、与“伪”相对的是“真诚”，与“虚”相对的是“真实”。

随后，高瑞泉教授辨析了思想史、哲学史、观念史与社会文化史的关系，并分别阐述了实证的观念史，以及解释的或批判的观念史。实证的观念史以傅斯年《性命古训辩证》、金观涛《观念史研究——中国现代重要政治术语的形成》、冯天瑜《新语探源》、沈国威《汉语近代二字词研究》等著作为代表；解释的或批判的观念史则以梁启超《儒家哲学》、王国维早期的哲学短论《原命》《论性》《释理》、张岱年《中国哲学大纲》和《中国古代哲学中若干基本概念的起源与演变》、徐复观《中国人性论史》等著作为代表。

在观念史研究路径上，一方面可以经典世界和生活世界的词汇为入口，一方面可以从“思潮”到“观念”。通过梁启超、赛亚·伯林等人的论述，可知时代思潮更迭中，必有一种或数种之共通观念。而识别此“共通观念”需要判断力，因其有显隐之别。最后，高瑞泉教授通过冯天瑜的“历史语义学”和金岳霖、洛夫乔伊的“哲学语义学”的对比，阐释了观念史研究中“史”与“思”的两种取向，并指出后者为最根本、最重要的方法。

吴根友教授在对谈环节总结了高瑞泉教授的讲座要旨，他指出，本次讲座从观念史的角度，为理解和开展中国哲学研究提供了反思性的思考。研究中国观念和观念史就是在做中国哲学和哲学史，“性相近、习相远”等语句中蕴含的“平等”观念，《论语》曰“犬马皆有养，不敬何以别”中“养”的观念，都可以用历史语义学、哲学语义学的方法开展研究。他结合自己利用《四库全书》和唐诗开展“自由”观念研究的经验，指出高瑞泉教授总结的观念史研究路径为当代中国哲学史分科提供了新的视域。围绕观念史研究的具体方法，一方面是化理论为方法，中国哲学研究已通过引进西方理论如马克思主义、现象学、解释学的方法，构建了中国哲学的语义解释学等新路径；另一方面是变做法为方法，如在经学研究中，今文经学、古文经学的解经做法，能否再上升为经学解释学的理论方法，值得思考。观念史包括实证的、解释的或批判的观念史，如从阮元之“性命”到傅斯年之“性命”，蕴含着乾嘉学术的实证方法，而戴震的《孟子字义疏证》、王国维的“性”“命”“天理”则属于解释的或批判的。通过引入洛夫乔伊《存在巨链》等西方哲学观念史中的研究方法，和中国固有的观念史研究相融合，有助于扩大认知。如何选择一个观念作为议题开展具体研究，高瑞泉教授的《动力与秩序》一书可谓典范，他通过对现代性的长期研究和对现代社会的洞察，抓住了关键概念，并展开了个人学术生命与历史对话。从思潮到观念的研究，如“女性主义”作为现代社会思潮，其观念如何形成，背后的社会动力基础是什么。现代社会虽有很多新技术如ai的产生，但似乎只构成了焦虑，没有构成思潮。“躺平”“佛系社会”等提法折射着现代社会的生活处境，是否构成思潮，内部有何观念，亦可展开反思。

在讲座提问环节，在座师生围绕庄子哲学中的“自由”观念、“宿命论”的价值等开展了热烈讨论，讲座在掌声中圆满结束。

责任编辑：近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