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百年前打倒孔家店和百年后批判横渠四句的，是同一群人
作者：刘根勤
来源：作者授权儒家网发布
时间：西元2025年6月9日

有句话说的很好，很多事情不需要解释，懂你的人不需要解释，不懂你的，解释了也没用。

对于儒学和思想史的学者和爱好者而言，张载夫子的德行、事功与言论，刻骨铭心。他的孝行，他的博大、深厚与真诚，范文正公对他的影响，他对王安石的态度，宋神宗对他的赏识，他对当时作为宋夏前线的陕西军政的贡献，他对学生如吕大临等人的教导，他对陕西士风与民风的影响，千年不坠。

关学殿军于右任先生手书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关于横渠四句的解释，车载斗量。其中我最喜欢马一浮先生的总结：“学者之事，莫要于识仁求仁，好仁恶不仁，能如此，乃是为天地立心。”至于践行，居然有人质疑，这四句，张载自己做到了吗？

这种质疑，看起来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却也有100年的历史了。

1921年6月16日，胡适在给《吴虞文录》作序中首次提出“打孔店”。此后，这一口号在新文化运动中广泛流传使用，衍成“打倒孔家店”，实际含义是要打倒孔子、儒学、和礼教。吴虞，也成为“只手打倒孔家店的四川老英雄”，流毒深远。

几十年后，胡适的朋友天文学家高平子的孙子来看他，有准备地背诵了横渠四句。胡适就问他“怎么叫‘为天地立心’？”最后又交待这个后辈：“你的祖父是学天文的，你不应该再引用这些不可解的话。”胡适或许不知道，张载作为一个包罗万象的大儒，创造了“气本论”，他不但精通经史，也在自然科学如天文地理方面取得了不凡的成就。

当然，他的“为天地立心”，绝不是自然意义上的天，而是华夏道统的传承。

所以后来南宋的文天祥、王船山、曾国藩都将他作为崇高的典范，膜拜与学习。文天祥的《正气歌》，其实就是华夏道统的简史。作为湖湘文化的先驱，王船山一生以张载之学为宗主。曾国藩在教育儿子的《圣哲画像记》中，将张载列为古今三十二位圣贤之一，教导儿子“三十二人，俎豆馨香。临之在上，质之在旁。”

孔子以来，儒学流派众多，在群星璀璨的地方学派之中，我最推崇关学，为其深厚与正大，而这，皆得益于张载的承前启后。

张载之后400年后王阳明在《答南元善》一文中的一段话：“关中自古多豪杰，其忠信沉毅之质，明达英伟之器，四方之士，吾见亦多矣，未有如关中之盛者也。”

张载，上承孔孟董韩，比肩程朱，下启阳明与明末大儒，共同构成华夏道统，天经地义。我辈中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往向之。圣贤的境界，大部分是做不到的，甚至想想都费劲，所以只能仰望而不能企及。但仰望，才是真正合理的态度，如果拒绝仰望，那只能在尘世的泥沼中挣扎、堕落与毁灭。这个世界，精神病人，尤其是抑郁的人越来越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缺乏向上的力量。

这情形，类似10多年前某大人物引用康德的“仰望星空”，你可以做不到，也可以不喜欢引用的那个人，但却不能质疑康德对道德与自然的敬畏。

子贡说过：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谨以此言，送给那些极端自信的当代人。

（作者刘根勤，江苏兴化人，资深媒体人、文史学者、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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