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来】冯友兰先生纪念会发言

冯友兰先生纪念会发言

作者：陈来

来源：“人文日新陈来”微信公众号

时间：孔子二五七六年岁次乙巳十月廿一日癸丑

耶稣2025年12月10日

冯友兰先生纪念会发言

今天纪念冯友兰先生，我主要讲两点，一点是关于内的，一点是关于外的。

内就是冯先生哲学思想的内在研究。冯先生晚年很重视中国文化的“受用”观念，冯先生的这个思想目前研究尚少。1985年杜维明先生携家人去冯友兰先生拜访，杜太太若山是美国人金发女士，能说一点汉语，但冯先生眼睛看不见，冯先生就问杜太太，你是四川人吧？杜先生说那次冯先生主要跟杜先生谈的就是受用的问题。什幺是受用？我体会，这是冯先生研究宋明理学几十年的内在体会。从《宋元学案》看，受用的观念在宋代已有，伊川尝言：“今僧家读一卷经，便要一卷经中道理受用。儒者读书，却只闲读了，都无用处。”可见它原来是理学家对佛教读经法的一种赞许，也同时把它变成理学家读书的一种要求。《明儒学案》中这个观念使用就更多了，如说“说心说性说理气，一字不错，亦只是说得是，形容的是，于当下毫无受用”，又如说“辨究虽精，终是受用不得”，又如“吃苦一生，终无些子受用”。宋明理学强调“受用”与人从语言、文字得来的东西不同，是内心的一种所得。冯先生见杜维明时正在写新编第五册，新编第五册的序，就讲了道学的“受用”问题。

“受用”表面是接受和享用，但冯先生这里主要是在哲学上使用的，主要指人在精神、思想方面的受益和享受。不是感性的享受，也不是指在理论上、逻辑上的见与得，而是在文字、语言、理论之外，是在内心的一种受益、乃至成为其精神境界和内心支撑的一部分，也是其精神力量的获得所在。如同佛教讲的受用，不是指经文的言辞文句，而应指明心见性或在心性修为上有受益。理学家使用这个概念评论佛教，并不是指僧侣对宗教信仰的满足，而是指佛教徒对经文背后的义理的身心所得与修行所得。理学家强调这一点，也是注重心性的受益。以上所讲，是把读书和受用相对待，其实受用的意义不止相对读书而言，而有更广泛的实践意义。它到底是工夫论的范畴还是心性论的范畴，值得好好研究。

外主要指时代。冯先生生活的时代，对中国文化而言，是“贞元之际”的时代。而“贞下起元”是冯先生对时代的期许。可以说，冯先生当时对身处时代的回应是，当贞元之际，谋贞下起元。今天时代变了，时代发展已经由元向亨，我们应该如何学习冯先生对时的回应，在由元向亨的时代发展中，做出我们的元亨之际的哲学思考？这是时代对冯学的要求。

我就讲这几句。谢谢大家。

陈来

2025年11月29日

责任编辑：近复

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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