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丁公之死

作者：罗辉

来源：作者赐稿 儒家网 发布

时间：孔子二五六八年岁次丁酉七月廿一日辛丑

           耶稣2017年9月11日

丁公原本是项羽手下的将领，他曾经在彭城西面替项羽困住刘邦之时，放了刘邦一马。刘邦灭亡项羽平定天下后，丁公以为当年助了刘邦，是有功劳的，于是就去拜见刘邦，看能不能获得一官半职。那知刘邦高祖却把丁公捉拿，放到军营中示众，向士兵们宣说项羽丢失了天下，是因为丁公当年私自放走了他而对项羽不忠的缘故。于是就斩杀了他，以是警告做人臣子的不能效法丁公之不忠。

史书是这样记载的：

丁公为项羽逐窘高祖彭城西，短兵接，高祖急，顾丁公曰：“两贤岂相戹哉！”于是丁公引兵而还，汉王遂解去。及项王灭，丁公谒见高祖。高祖以丁公徇军中，曰：“丁公为项王臣不忠，使项王失天下者，乃丁公也。”遂斩丁公，曰：“使后世为人臣者无效丁公！”（《史记·季布栾布列传第四十》）

关于刘邦处死丁公，许多人以为刘邦杀得对，对这种不忠之人该杀。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的“臣光曰”也认为该杀，并说了一通堂皇的理由：

高祖起丰、沛以来，罔罗豪桀，招亡纳叛，亦已多矣。及即帝位，而丁公独以不忠受戮，何哉？夫进取之与守成，其势不同。当群雄角逐之际，民无定主；来者受之，固其宜也。及贵为天子，四海之内，无不为臣；苟不明礼义以示之，使为臣者，人怀贰心以徼大利，则国家其能久安乎!是故断以大义，使天下晓然皆知为臣不忠者无所自容；而怀私结恩者，虽至于活己，犹以义不与也。戮一人而千万人惧，其虑事岂不深且远哉！子孙享有天禄四百余年，宜矣！（《资治通鉴第十一卷·汉纪三》）

丁公有个外甥叫季布，季布也曾是项羽的战将，曾经在战场上多次让刘邦难堪。因此，刘邦平定天下后，就悬赏千金捉拿季布。但季布在朱家通过滕公的帮助下得以赦免，并任命他做了郎中。理由即是滕公向刘邦劝说季布是贤者，当时他是项羽的手下，是各为其主，当时应该忠于项羽。（《史记·季布栾布列传第四十》）

相似的被汉高祖刘邦予以赦免的人还有，如栾布等。汉十一年（前196），高帝以谋反之罪杀了梁王彭越，并灭其三族。还割下彭越的首级在洛阳示众，并颁布诏令：“有来收敛尸体者，一律逮捕。”而栾布竟然敢公开违背诏令祭祀彭越，最后汉皇刘邦还是赦免了栾布的罪过，并任命他做了都尉。（《史记·季布栾布列传第四十》）

当然，刘邦赦免了他们，这都能显示刘邦的大度。

这样问题就出来了，过去忠于敌方的人就予以赦免并给以官职，不是忠于敌方而对我方有恩的人就要杀无赦。

再，丁公果真该被刘邦处死吗？笔者不以为然。诚然，当年丁公在战场上私自放走刘邦，确实是严重违犯军纪，是很不忠于项羽，应该处以死刑。但那是项羽应该处以丁公以死刑，是项羽的事。项羽没有处以丁公以死刑，或是项羽不知道丁公之罪，或是项羽饶恕了丁公。当然，事实究竟是如何，史书上没有详写，我们只能作这样的猜测。而丁公对于刘邦则是有恩的，刘邦却以丁公对项羽不忠之名义杀之，岂不是恩将仇报？

因此，这不就成了悖论吗？

君子爱人以德。季布、栾布他们原来是刘邦敌对一方的人，刘邦赦免他们确实是大度，值得肯定。但接着授给他们以官职，似乎暂时还没有必要，并且是故示恩宠以邀他人忠于其私己的意图。如果他们拒绝任职，则是违了赦免者的“好意”；如果他们立马来任职，则又显出了他们对故主的不忠。尤其是对于栾布来说，其故主彭越对他的性命再造之恩，而彭越又确实没有谋反，是被刘邦冤杀并灭族的。栾布即使无力为彭越复仇，但也是不应该出来做官。这样的结果不但是栾布为人不忠，刘邦也是在教人不忠啊。

再来说丁公。丁公违军纪放走刘邦，项羽应该以军法治其罪而没有治。可无论如何，丁公对刘邦是有恩，但这时刘邦却以丁公为人不忠的名义而杀之，一是杀之无名，二是恩将仇报。首先，丁公违犯的是项羽的军纪，要杀应该是项羽以军法处置之，轮不到既是事后又是项羽的敌对方来捉刀。说丁公此人为人不忠有点无限上纲，丁公当时是以为刘邦是个英雄，出于不忍之心而放了他一马，并没有做其他的或勾结敌方、或卖主求荣等不忠之事。

刘邦杀丁公，实际上是出于非常自私的心态，目的是借丁公的头来徇军，以警告人臣要对他刘氏王朝无条件的忠心。

司马光是实诚君子，也许是对于刘邦处死丁公一事这事理辨析不清，竟然也认同刘邦杀丁公的这种奸雄作派，认为“戮一人而千万人惧，其虑事岂不深且远哉！子孙享有天禄四百余年，宜矣！”此说何其忍欤！

那么应该如何来处理呢？笔者以为，是者是之，非者非之。季布、栾布们，他们原是各为其主、各为其职，当然可以赦免他们，让他们回家安居，但没有必要当即授予他们官职。介于他们是有才能之人，可以在相当一段时间之后，通过地方官的考察荐举，同其他有才干的人一同量才录用。而对于丁公，因其曾经于刘邦等有恩，可以赏赐以财物后，让其回家安居。之后，也可以在经过相当一段时间，通过地方官的考察荐举，同其他有才干的人一同量才录用。

丁公本想因自己曾对刘邦有恩而去求见，以期谋得一个功名富贵，没有想至却遭来了一场杀身之祸！看来世上欲求功名者，可是要慎之又慎啊！

罗辉

孔子二五六八年岁次丁酉七月十八日戊戌

西元2017年9月8日

责任编辑：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