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爱情说

作者：金纲（独立学者）

来源：作者授权 儒家网 发布

时间：孔子二五六六年岁次乙未年六月廿九日辛酉

           耶稣2015年8月13日

一般看法，往往认为儒学“禁锢人性”，认为儒学说法大都是死板教条，毫无生气，是老掉牙的思想陈说，儒学对人的欲望多有压制，限制人的自由，特别是限制男女恋爱自由等等。事实上，儒学正见从不压制人的正常欲望，相反，对于人的正常欲望反而常有维护之举，爱情，在“饮食男女”中，是一种“大欲”，一种天然存在，根本无须压抑、管制。《礼记》中就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子》中更有说法：“食色，性也。”生存与情欲，是人的本性。从儒学的逻辑源头考察，圣贤人物从不反对“食色”，更无压抑人性的思想讲述。

可以看一段有趣的文字。

《论语•子罕篇》：“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这段文字，一向被人称为难解，但细玩其味，可以发现，它很可能是孔子借古诗来论人性中的情思。

可以把这段话翻译如下：

“唐棣開的花，翩翩而搖擺，你能不思念嗎？只是距離太遙遠。”孔子說：“（这诗写得还是）沒有真的思念，（如果有真的思念）再遠又有什麼關係？”

这与后来人说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以互相印证。

更有趣的资料可以看《论语•阳货》：

子谓伯鱼曰：“汝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译文：孔子对伯鱼说：“你读了《周南》《召南》吗？一个人如果不读《周南》《召南》，就好像面对墙站着一样无法前进。”）

孔子为何要儿子伯鱼读《诗经》中的《周南》《召南》啊？ 

上古礼制，夫妇为首（人所熟知的“五常”顺序是以“君臣”开头的，但在上古，“五常”的顺序是以“夫妇”为首的）。《周南》、《召南》是《诗经•国风》开篇二十六首诗篇。诗之主旨多涉男女风情、夫妇之道。这是与修身齐家相关的儒学教育文献。孔子传播诗书礼乐易春秋之“六艺”，，“诗”就是《诗经》，就就包括了《周南》《召南》。

阅读《周南》、《召南》，就可以知道，先古初民的男女生活，其实是非常自由浪漫，也非常真诚感人的。 

试译二首诗篇来体味《诗经》的男女风情。

《周南•汝坟》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鲂鱼赪尾，王室如毁。虽则如毁，父母孔迩。

译文大意：

顺着汝水大堤走，砍了树干砍树枝。没有看见我情人，饥渴忧愁不得食。

顺着汝水大堤走，砍着枝条心如火。隐约看见我情人，他并没有不要我。

鳊鱼成熟尾巴红，王孙爱我像烈火。我俩虽然情似火，父母很近忍饥渴。

“惄如调饥”按后世注家说法，为性爱隐语。“惄”，音腻，是忧愁的意思，但是“饥”却有“性饥渴”的意思。“鲂鱼赪尾，王室如毁”，亦然。“赪尾”，按旧说：鱼过于劳累尾巴就发红，有注家据古籍资料认为“赪尾”也含有性饥渴的比喻。“如毁”，则可以释为“性的冲动像火一样激烈”。

《召南•野有死麇》

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译文大意：

野外打猎获獐子，茅草包了当赠品。年轻姑娘正怀春，诱惑她来爱猎人。

老树林里有嫩树，又有獐子做赠品。白茅搓绳捆着它，感觉姑娘像玉人。

“人家害羞嘛，你慢点……不要总是掀我裙。不要让你那猎狗汪汪叫。”

可见，这诗里讲述了男女爱情的故事，孔子是启蒙儿子的男女情思啊！孔子要弟子、儿子读这类诗，是在关爱弟子、关爱儿子。圣人删定《诗》三百，也保留了大量风流诗篇，孔子且有庭训：“不学诗无以言。”（《论语•季氏》）并且认为：“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语•为政》)男女之爱，虽然是一种个性化的感悟，但也是需要学习的经验。男女之爱，在儒学看来，事关人伦，不过是一种说法，人伦后面的爱与性，是不可省略的。读《论语》看到这类章节，总是能对人性化的孔子心生敬意。孔子从来不要弟子、儿子“灭欲”；但要弟子、儿子，顺从人欲，不过不要过分，所谓“发乎情，止乎礼”而已，这没有错。说孔子儒学“禁锢人性”云云，不是真实判断。

责任编辑：葛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