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傳

张俊纶 撰

作者授权儒家网发表

西元2025年12月3日

五、出仕魯國

孔子十九歲那年，為母親守孝三年結束。守孝三年，是孔子為母親守孝改制加隆的，後來宰我認為太久了一點，他認為一年就可以了。“舊穀既沒，新穀既升，鑽燧改火，期可已矣。”孔子說：“宰予的不仁呀！兒女生下地來三年，然後纔能完全脫離父母的懷抱。替父母守孝三年，已經成為天下通行的守喪時間，你宰予難道就沒有從父母那裡得到三年懷抱的愛護嗎？”孔子很生氣。

不久孔子娶了亓官氏為妻子。亓官氏亦如孔氏，其家乃自宋徙魯。《論語》、《孔子家語》沒有見到有關亓官氏的記載，應該是一位賢厚溫良的夫人。亓官氏第二年生下兒子。兒子剛出生，魯昭公就派人送來一條鯉魚，於是孔子為兒子取名鯉。這也是銘記昭公恩惠的意思。《家語》說：“魯昭公以鯉賜孔子。榮君之貺，故名曰鯉而字伯魚。”

為什麼昭公要送孔子一條鯉魚？那時孔子是什麼身份？史書沒有記載。大抵是孔子因為年少好禮，寢苫枕塊為母親守孝，此時已有相當的名氣。孔子二十歲的時候，曾遠到宋國學禮。宋國是他的先祖之國，他的冠禮就是在宋國舉行的。《禮記·儒行》曾記載：“長居宋，冠章甫之冠。”當然他也發現了宋國所保存禮的不足。孔子曾說：“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

昭公賜鯉，使孔子知名度更高了，於是在此後不久季平子就聘請他擔任了委吏、乘田。雖然只是主管倉庫、放牧牛馬之事，但孔子做得十分認真，孔子曾說：“會計當而已矣，牛羊茁壯長而已矣。”意思是說，做委吏，要讓倉庫的進出符合實際情況；做乘田，要讓牛羊長得茁壯。季平子當然很滿意。有一次，昭公派人來季氏家借馬用。季氏主管陽貨向季平子報告說：“君派人來借馬。”季平子還沒有回答，孔子馬上說：“君主取於臣謂之取，與於臣謂之賜；臣取於君謂之假，與於君謂之獻。”季平子說：“我還真不懂得。”於是告訴陽貨說：“從今以後，君主來取東西，一律不得再說借。聽清楚沒有。”季平子把孔子的話在昭公面前提起，昭公很高興。昭公很喜歡這個身材高大、滿腹經綸的年輕人。據《史記》記載，孔子身高九尺有六寸，人皆謂之“長人”。九尺六寸折合現在長度，應該在兩米左右。

昭公十七年秋，郯子來朝，昭公特請孔子作陪。郯國在今山東郯縣西南二十里。郯子是郯國的國君，他的祖先是少暤氏，而少暤氏即位的窮桑正在魯國，於是昭公饒有興趣問起少暤氏的官制。郯子告訴昭公，先祖少暤登位時，正好鳳鳥飛來，於是先祖就以鳥名來命官。鳳鳥氏，就是掌管天文曆法的官。玄鳥氏，就是掌管春分、秋分的官。伯趙氏，是掌管夏至、冬至的官。青鳥氏，是掌管立春、立夏的官。丹鳥氏，是掌管立秋、立冬的官。祝鳩氏，就是司徒；鴡鳩氏，就是司馬；鸤鳩氏，就是司空；爽鳩氏，就是司寇；鶻鳩氏，就是司事，等等。孔子很感興趣，於是就向郯子學習古代官制。孔子學了收穫很大，他對人說：“我聽說過這樣的話，天子失去了古代官制，官制的學問保持在古代小國，這話是可以相信的。”

孔子說：“吾十五而至於學。”學的內容當然不外乎五經六藝。但孔子不止學，還在於思考。當時周室衰微，禮崩樂壞，征伐不由天子出，孔子在思考解決的辦法。孔子認為君主必須行仁政。仁政就是愛人之政。仁是二人，即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就是两个人之間的為人之道。學生樊遲曾問什麼是仁，孔子回答說愛人。君主愛人，則臣下和人民纔忠君尊王。也就是說，臣子人民的忠君尊王是有前提的。君君臣臣，君要像君，臣要像臣；君要使臣以禮，節用而愛人；然後臣要事君以忠。君主實現仁政，纔叫有道；君主不實現仁政，叫無道。有道之世，臣子可以出仕；無道之世，臣子可以卷而懷之。後來孔子又把仁歸結為克己復禮，要所有人做到“四勿”，更使仁可以踐行，付諸實施。

因做委吏、乘田出色，季平子提拔孔子擔任了司空。司空是管理土木工程的家臣。當時季孫氏在魯國專權，而孔子卻去為季平子做事，有人指責孔子。孔子回答說：“龍在清水裏食在清水裏游，螭在清水裏食在濁水裏游，魚在濁水裏食在濁水裏游。我上不及龍，下不若魚，我只是一條螭罷了。想要做點事的人，哪能不打破常規呢？”孔子的意思是說，魯國的現實就是這樣，我到哪裏去找一潭清水呢？但只要我心地清純，污濁之水對我是沒有影響的。

就在第二年，季平子罷免了費邑宰南蒯。費邑是季平子的家邑，南蒯是季平子的家臣。罷免自己的家臣按說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但事實卻並非如此。因為南蒯之父南遺在費邑經營了很長時間，民眾基礎很牢厚。季平子的罷免令一出，南蒯就翻臉了。他聯合公子慭及大夫叔仲穆子發動叛亂，旨在推翻季平子。季平子派叔弓圍費邑，敗歸。季平子大怒說：抓到一個費人就關進大牢。大夫冶區夫說，不能這樣的，要反其道而行之。看見費人，寒者與衣，饑者與食，南氏就會敗亡。因為費人會大量逃亡，誰還願與他守邑呢？季平子聽從了冶區夫的建議，果然南蒯就被打敗了。南蒯走投無路，逃到齊國，齊景公斥之為叛夫，大夫韓皙指責其“家臣而欲張公室，罪莫大焉。”

孔子後來總結說：“天下政治清明，那麼制禮作樂以及出兵都由天子決定；天下政治黑暗，那麼制禮作樂以及出兵都由諸侯決定。由諸侯決定，這個諸侯國傳到十代很少有不亡國的；由大夫決定，這個大夫的爵位傳到五代很少有不丟失的；若由大夫的家臣把持國家政權，家臣傳到三代很少有不失敗的。天下政治清明，那麼政治權利就不在大夫手裏；天下政治清明，那麼老百姓就不會議論紛紛。”南蒯不到兩代就失敗了，陽貨一代就失敗了。證明了孔子的總結。其實孔子更是在向季平子敲警鐘。

《論語·八佾》記載孔子“入太廟，每事問”，應是孔子擔任司空以後。因為他懂禮儀，所以魯昭公讓他擔任了太廟的助祭之役。即所謂儐相。《論語·鄉黨》一章，記載的大多是孔子在任儐相時的表現。恂恂如也，鞠躬如也，色勃如也，表現了孔子的恭謹；侃侃如也，愉愉如也，則表現了孔子的個性。禮儀呢，則恭謹而周到。在鄉飲酒禮的宴會上，一定要等年長者出去了，自己纔出去；闕里人驅逐疫鬼，一定穿著朝服站在東邊台階上；即使是糙米飯、蔬菜湯的祭祀，祭的時候也像齋戒了一樣。

但太廟裏有很多不合禮儀的地方，孔子一一詢問指出。由於他問得太細太多，以致旁邊的人誤會他不懂禮，故有“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的疑問。稱孔子為“鄹人之子”，孔子的年紀應該還只有二十多歲。

周公廟中有欹器，常傾欹不正，太滿則傾，不滿亦欹，孔子很好奇，就問主器說：“此器名叫什麼？”主器告訴他，這就是著名的欹器，又叫宥坐之器。宥又寫作侑或右，即放在座右以為勸誡的器物。孔子說：“太滿則傾，不滿亦欹，唯平則正。這不是告訴我們做人的道理嗎？正如古語所說：‘滿招損，謙受益’呀。”後來孔子說：“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又說：“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這些話記錄在《論語·雍也》裏。應該都是從欹器中得到的啓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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