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丨張俊綸撰《孔子傳》丨第十二章：

十二、擔任中都宰

說孔子擔任中都宰，其實應先從陽虎開始說起。陽虎魯國公族，但屬於庶支。是季孫氏的家臣，或者叫總管。他擔任季孫氏家臣很早，從季武子時代就開始了。孔子十七歲去季孫氏家赴宴，出門阻攔的就是陽虎。那時季武子的孫子季平子還剛剛掌權。季平子掌權三十年，跟隨左右、出謀劃策的全是陽虎。其中魯昭公被逐前後九年，季平子執魯國國政，實際就是陽虎執政。所謂陪臣執國命。執政期間，陽虎的驕狂到極點。季平子定公五年死，其子季桓子立，陽虎一如既往跟隨季桓子左右，擔任家臣。

因為當時孔子的名氣很大，陽貨想借孔子以自重，就去拜訪孔子。孔子故意不見他。他就送給孔子一頭蒸熟的小豬。按當時的禮節，大夫贈禮，士子一定回拜，於是孔子趁陽貨不在家去回拜。正好在回家路上遇見了陽虎。陽虎對孔子說：“過來，我同你說話。”於是說：“懷揣一身本領，卻聽任國家的事糊里糊塗，可以稱得上是仁德嗎？不可以呀。喜歡從政而多次失去機會，可以稱得上智慧嗎？不可以呀！時光一過去，就不會回到我們身邊了！”孔子說：“好吧，我將去做官了。”陽虎說了很多，孔子只說了一句話。陽虎聲口，看似居高臨下，卻懷著乞求；孔子據理以對，不亢不卑，不屑與辯。孔子本來未嘗失寶，也不是不想出仕，只是不想在陽虎手下出仕罷了。

季桓子有嬖臣叫仲梁懷，仲與陽虎有仇隙，陽虎想驅逐仲梁懷，被公山不狃制止了。公山不狃擔任費宰，也是季孫氏的家臣。仲梁懷見陽虎奈何不了他，越發得意。陽虎很生氣，就把仲抓起來用繩索捆住。季桓子大怒，這不是打狗欺主嗎？就斥責陽虎。陽虎索性連季桓子也囚禁起來。後來季桓子請人與陽虎說好話，陽虎纔釋放他。從此以後，陽虎就更瞧不起季桓子了。

定公六年，陽虎執魯國國政。當然是定公提拔。二月，定公命陽虎率領魯國軍隊攻打鄭國，取匡邑。回國的時候，陽虎經過衛國，不假道，把軍營駐扎在衛國的豚澤。衛靈公很生氣，欲使彌子瑕追擊。公叔文子說：“天將多陽虎之罪以斃之，君姑待之。”天將多加陽虎的罪狀來判他死刑，君主您就等一等吧。公叔文子就是那個與臣大夫僎同升諸公的文子，是一個很有氣度的人。

這年夏天，陽虎命季桓子往晉國獻鄭俘，命孟懿子往報晉夫人之幣。給財物，以拉攏與晉國的關係。齊國歸還鄆、陽關二地，陽虎據為己有。陽虎在魯國的權勢登峰造極。這時季氏的家臣季寤、公鉏極、公山不狃對季氏不滿，叔孫輒對叔孫氏不滿，叔孫志對魯定公不滿，所以這五個人投靠陽虎。陽虎想除掉三桓，用季寤取代季氏，用叔孫輒取代叔孫氏，自己取代孟氏。

十月初一，是魯國的大祭日。魯君祭祀歷代先公。初二，在僖公廟裏舉行禘祭。初三，陽虎打算在蒲圃設享禮招待季氏，而後殺死他。遂下令各都邑的戰車甲士初四會合。成邑宰公斂處父接到命令，報告其家主孟孫說：“陽虎召集全國戰車甲士，要幹什麼？作亂嗎？您是不是要準備一下。”孟孫點點頭。

初三那天，陽虎驅車走在前面；接著是季桓子，駕車的是大夫林楚；陽越走在最後面。陽越是陽虎的堂弟。將到蒲圃，季桓子突然對林楚說：“你的先祖都是季氏的忠良，你要像他們學習。”林楚回答說：“您說這話已經晚了。現在陽虎執政，違背他，就是找死。”季桓子說：“不晚。你把我送到孟孫氏那裏就可以了。”於是林楚快馬加鞭，把季桓子送到孟孫氏那裏。陽越追趕，孟氏人從門縫裏把他射死了。陽虎劫持定公和武叔，攻打孟孫氏。這時公斂處父率領成地人趕到，打敗了陽虎。陽虎兵敗奔齊，齊不容；乃奔晉，投奔趙簡子。趙簡子得到陽虎輔佐，幾乎成為春秋的霸主。孔子說：“趙簡子好利而多信，必溺其說而從其謀，禍敗所終非一世，可知也。”孔子深知陽虎搖唇鼓舌，天下無兩。

這時候公山不狃以費地叛變季氏，招孔子輔助，孔子將往。子路很不高興，說：“老師，您是沒有地方去了嗎，為什麼要去公山氏那裏呢？”孔子說：“那個招我去的人，難道是白白招我嗎？如果有人用我，我打算讓文王、武王之道在東方復興呢！”孔子主張君君臣臣，對權臣深惡痛絕。目睹三桓的所作所為，心中不平，不欲出仕，卷而懷之久矣，遇有可為，實現自己的政治主張，不能無動於心。何況公山不狃忠於魯公，只是反對季氏，為之效力，有何不可？而子路不悅，謂老師是大聖，怎能屈居於一家宰之下。但孔子心中不在此事上計較，他想到能在局部實現自己政治之志，亦未嘗不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但反復權衡，孔子到底沒有去。

經過陽虎之變，季桓子腦子清醒多了。他始知人才的重要性，人心所向的重要性。為了籠絡孔子，他贈送孔子粟米千鍾。孔子受而不辭，皆以惠門人之貧者。子貢說，老師，這是季氏看見您貧困，特地賜與您的，您怎麼能施與他人，這大概不是季孫氏的意思吧。孔子說，當然不是季孫氏的意思。但是受人之財，不能成富；與其富一人，不如惠利百人。季孫氏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久，魯定公任命孔子為中都宰。經過陽虎之亂，定公腦子也清醒了。三桓原來還有陽虎制衡，現在三桓更強，只怕連一個制衡的人也沒有了。所以定公想到了孔子。他想讓孔子試一試身手。中都，魯君采食邑。故城在今山東濟寧汶上縣西。孔子擔任了中都宰，世人都在關注，這個文武雙全的儒士，這個溫良恭儉讓的聖人，會有什麼樣的表現呢？

《孔子家語》載：“魯定公任孔子為中都宰，賢弟子為輔佐。曾皙司錢谷，閔損司刑名，顏回司文牘，子貢司人事。制養生送死之節，長幼異食，強弱任異，男女別途，路不拾遺，器不雕偽。行之一年，而四方諸侯則焉。定公謂孔子曰：‘學子之法，治魯國何如？’子曰：‘雖天下可平，何但魯國而已哉！’”孔子決非大言，而是心具韜略，胸有成竹。孔子終於等到了大顯身手、大展宏圖的機會。

张俊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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